尼采《偶像的黄昏・格言与箭》№29
“以前,良心要啃多少东西呀!它曾经有着多么好的牙齿啊!……可现在呢?这些牙齿怎么没了?”一个牙医的问题。
“所谓‘武装到牙齿’只是个比喻”,菲利克斯说,“我是不知道任何装备在牙齿上的武器。”
“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乌呼鲁搭腔,“客人胃口好,咱们的生意也就好。”
“日安”,这时斯米尔诺夫推门而进,跟俩人打招呼。
“努鲁是你啊”,菲利克斯刚想说还没开始营业,一看来人就改为打招呼,“吃了么?”
“当然没有”,斯米尔诺夫坐在吧台,跟乌呼鲁说,“就来份‘良心’垫垫。”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了新黑话”,菲利克斯有点不高兴。
“也不是,上午透气的时候⸺你还没起床⸺来人了”,乌呼鲁解释,“你说过官人不能得罪,就把土豆切成薄片油炸,让人用不了叉子,炸好了撒点盐就端出去了⸺结果大受好评⸺斯米尔诺夫先生当时也在,也点了同样的一份。”
“那‘良心’是怎么回事?”菲利克斯追问。
“炸土豆片当时心里正想着活报剧台词,我嘀良心大大嘀坏了”,乌呼鲁解释,“不小心说出来了,只好跟客人⸺盖世太保百户呢⸺说这道菜没有其它花活,除了主料就是盐,实乃本店良心。”
“这么说来我做的那些料理都成了花活了?”菲利克斯不怒反笑。
“这边的客户素质就那样”,乌呼鲁狡辩,“你看大门两侧的档口⸺卤煮火烧和驴肉火烧⸺生意都很不错呢。”
“到底什么是火烧,什么是烧饼?”斯米尔诺夫插嘴问,“总是分不清楚。”
“有芝麻⸺至少一面⸺的是烧饼,没芝麻的是火烧”,菲利克斯回答。
“火烧可以细细的切做臊子,烧饼通常不用”,乌呼鲁回答。
这时裴利岑科进门了。
“本店还没开始营业……欢迎光临,这位客官请坐”,菲利克斯刚想出言拒绝,一看是盖世太保,连忙改口。
“先来三份良心,除了盐之外还要撒点别的佐料”,裴利岑科点餐,“一份撒胡椒,一份撒孜然,一份撒花椒和辣椒。”
“好嘞”,乌呼鲁痛快的答应下来,生火烧油。
“味道还是你这里更好”,裴利岑科估计中午去别家店货比三家了,“我明白为啥了,你这里土豆片切得更薄。”
“看来你刀工见长啊”,菲利克斯夸一句。
“蛙蛤蛤蛤过奖了过奖了”,乌呼鲁手抚后脑勺,“其实都是家伙事儿的功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朋友帮忙做的。”
“这玩意能切片?”这时菲利克斯才注意到乌呼鲁手中的工具。
“不仅切片,切条、切丁、切丝都行”,乌呼鲁一指厨台,“全套的,就像木工背包里装的家伙事儿一样……您用木制护手按住土豆,刀片快着呢!”
“哦?还能切丁?”盖世太保听着有趣,“正好来一份咖喱虾仁饭。”
“对不起,没有”,菲利克斯拒绝,然后解释,“还没蒸米饭,虽然现在冰箱普及了,但是大规模存放剩饭菜不是餐馆的日常操作……总之不到饭点没饭。”
“这样啊”,盖世太保知道这个道理,也没过多纠缠,“那就炸份薯条,再炒个酸辣土豆丝。”
“好嘞”,乌呼鲁答应下来,开始用工具给土豆切条。
那边菲利克斯运用专家级刀工,切的土豆丝又细又均匀,下锅就熟,反而先出餐。
“不错”,盖世太保尝了一口土豆丝,称赞。
“你会用筷子?”这时乌呼鲁也炸好薯条了,配上一碟自制蒜蓉辣酱和番茄酱双格蘸料,端上来的时候正看见盖世太保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塞进嘴里,忍不住出言问。
“是啊,怎么了?”盖世太保很奇怪,“不然怎么吃?学英国佬用叉子戳豌豆吃也不用勺?”
“没什么”,乌呼鲁挺失望,自己那点小心思都不起作用,菜品也早就有人发明。
“这不算啥,我刚来的时候学礼仪,想知道法国绅士怎么吃鸡腿”,斯米尔诺夫打圆场,“偷看的结果是⸺他们直接上手抓。”
“裴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菲利克斯没话找话。
“不喜欢看球,下午没啥事干”,裴利岑科直说,“我看你这儿外租的档口也都歇了,都去看球了吧?”
“是啊,平时他们一起到深夜呢”,菲利克斯搭话,“礼拜天休息一天倒也不错。”
“等散场了你这儿就该热闹了吧?”裴利岑科继续搭话。
“是啊,居酒屋嘛,就是晚上热闹”,菲利克斯继续回答,“礼拜天晚上要格外热闹一些,看完球之后都过来吹牛了。”
“今天是哪场?”乌呼鲁问,自从黑鬼四对面空地被邮局占用之后,礼拜天下午的演唱会也没有了,百无聊赖。
“凯撒杯加赛,慕尼黑中央陆军对海德堡前卫,主客场都打起来了”,斯米尔诺夫回答,“只好在第三方中立场地加赛一场。”
“军犬对警犬”,裴利岑科评价,“每次碰面都会很热闹。”
没人搭话,这种话「军犬」或「警犬」自己说可以,别人不行。
“你们能分清雪橇三傻么?”裴利岑科也知道为啥没人搭话,顺势转换话题。
“拉布拉多可以”,乌呼鲁接口,“哈士奇和阿拉斯加不行。”
“阿拉斯加的颜色比哈士奇更深一些”,斯米尔诺夫接口,“一个远东,一个远西,为啥这么像呢?”
“我也经常认错”,裴利岑科说,“跟你们说个笑话吧,角色叫狗A和狗B好了。”
“洗耳恭听”,菲利克斯接口。
“说有一天狗A对狗B说”,裴利岑科舔舔嘴唇,继续说,“你老婆真棒!”
没人接口,都等下文。
“狗B对狗A说”,裴利岑科继续说,“俗话讲,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还是自己的好,你说呢?”
没人接口,也不笑。
“然后狗B应该龇牙咧嘴笑成‘皿’字在前面跑”,裴利岑科干笑几声,“狗A一边狂吠一边飙泪⸺就是漫画里那样⸺在后面追。”
“蛙蛤蛤蛤”,菲利克斯、乌呼鲁、斯米尔诺夫三人手抚后脑勺尬笑。
“那我再说个笑话……段子吧”,裴利岑科似乎很有成就感,“说杨・索别斯基国王为了驰援维也纳而组建翼骑兵……”
“然后迷路了”,乌呼鲁接口,“人困骡乏之际又有人上贡美食吧?”
“不,还没到那时候”,裴利岑科纠正,“以前的骑兵是用马的,只不过上阵前要骟掉,否则会被骚母马勾引而自乱阵脚⸺军史上有过很多例子了,正反面都有。”
“略哟耳闻”,斯米尔诺夫接口,“所以后来都用骡子了?”
“正要说这事,总之当时马厩里只剩下一大批思春的单身母马”,裴利岑科说,“主事儿的通天大圣弼马懿胡悟深看着不落忍,念了两句诗‘望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放了几头公驴进来。”
“想必母马高兴坏了”,菲利克斯接口,“从那以后就用骡子都知道了⸺专岗专用嘛⸺那公驴呢?”
“当然也不会浪费”,裴利岑科说,“老国王次女杨也招・索别斯卡娅知道这事之后,发明了一道美食,对,就是驴肉火烧。”
“落日照大旗,骡鸣风萧萧”,乌呼鲁念了两句诗,看着门外不远处码头,货轮桅杆顶端的港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码头上等着拉车的骡子希律吕的打响鼻,无话可说。
“悠悠旌胜,萧萧骡鸣”,菲利克斯也念了两句诗,“这才是出处⸺不学《诗》无以言⸺不要拿着二设喷原创。”
“作为异族,你们的汉语水平不错了”,这时门口合页挡板和风铃同时响,进来一个叼着玉米烟斗⸺但没点燃⸺的家伙,“要么从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么就在归化培训班里面下过苦功。”
“来者何人?”裴利岑科听来人口气甚大,有些不太高兴。
“汉堡市委常委,市公共安全委员会主任,市城防司令,刘里克资深篓夫长”,来人说话停顿片刻,“麾下勤务兵中士,冈萨雷斯。”
“原来是冈大人”,裴利岑科点头,“我是盖世太保百户裴利岑科。”
“给裴老爷请安”,冈萨雷斯连忙打千。
“免了”,裴利岑科大剌剌的挥手,“冈大人此行有何贵干?”
“我看裴大人也是身着便装”,礼数够了,冈萨雷斯说话也自在起来,“想必和我一样随便坐坐。”
“欢迎光临”,一听也是官人,菲利克斯赶紧招呼,“随便坐,想吃点什么?”
“先切盘驴肉和板肠双拼吧”,冈萨雷斯也坐吧台,与裴利岑科相隔一个空位,“来一扎啤酒,冷的。”
“好嘞”,乌呼鲁答应下来,去门口档口取熟肉⸺租户同意的⸺菲利克斯盛啤酒并加冰块。
“门前冷落车骡稀,老大嫁作阉人妇”,冈萨雷斯念了两句诗,“不学诗,无以言。”
“阉人救场如救火,前夜米兰唱歌剧”,菲利克斯也念了两句诗,“现在我已经不是老大了。”
“什么歌剧?”裴利岑科听对话气氛不对,插嘴问。
“罗密欧,罗密欧”,冈萨雷斯忽然站起来踱步,用捏着烟斗的手指向菲利克斯,“なぜお前はロミオだったぞ?!”
“To be or not to be”,菲利克斯站在吧台兼厨台里面,双手抱胸,“那是个问题。”
“这些是话剧吧?”裴利岑科质疑,“我知道闪含阋墙很热闹,不过欧洲是属于雅弗的。”
“很遗憾这里是汉堡(Hamburg),汉族自治区”,冈萨雷斯说,“要是闪宫(Semplatz)⸺不来梅⸺那就是他的主场了。”
“我好歹在血统上算作色目人”,菲利克斯出言讽刺,“而你只是个跟班帮闲。”
“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冈萨雷斯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我不想和客人斗嘴”,菲利克斯先放弃,“况且现在已经不当色目人了。”
“朱家有女初长成,温泉水滑洗凝脂”,斯米尔诺夫念了两句诗,“小丫头片子又没胸又没腚,骡力控偷窥个什么劲?”
“七月七日长生殿,始是新承恩泽时”,乌呼鲁念了两句诗,“骡力控行动力爆表,先拔头筹了呢。”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冈萨雷斯念了两句诗,“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樱桃美酒日光杯,欲饮枇杷骡上催”,裴利岑科念了两句诗,“女主角的悲惨遭遇略有耳闻。”
“美泉宫外夫妻别,泪比歪脖树下多”,菲利克斯念了两句诗,“和贩夫走卒打交道多了,对于帝王将相的浪漫史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这又是什么典故?”裴利岑科问,“还是杜撰的?”
“不,布拉日隆子爵……夫人”,冈萨雷斯说,“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时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法王言。”
“想起来了”,裴利岑科恍然大悟,“隔壁法兰西那个种驴(Dulus)写……抄的吧?”
“普世种驴(universal Dulus)是一个家族,最著名的成员是祖孙三代”,菲利克斯解释,“裴大人提到的是文抄公大种驴,继承了其亲爹老种驴的魁梧体格和充沛体力,并且遗传给了其亲儿子小种驴。”
“老种驴行伍出身,气力过人,可以用四根手指插入四杆火铳枪口将它们平抬起来”,冈萨雷斯补充,“大种驴在巴尔扎克出殡时和雨果一起抬棺,其体力给雨果留下了深刻印象,启发了雨果构思冉阿让这个角色。”
“小种驴双手抓人肩膀可以把人举起来”,乌呼鲁补充,“在大种驴晚年穷困潦倒时予以赡养,荣获了‘妈妈最爱之子’,不不不,‘爸爸最杰出之作品’之称号。”
“种驴一家子我知道了”,裴利岑科说,“那‘普世’又是怎么回事?”
“这题我知道”,斯米尔诺夫抢答,“种驴一家子是诺斯替当中热衷传教的一派。”
“竟有这样的事?!”裴利岑科睁大眼睛,额头亮晶晶的。
“一般诺斯替信徒都是‘爱信信,不信滚’的态度是不是?”斯米尔诺夫解释,“就说天上的星官,随着航海家向南,三垣二十八宿不够用了是吧?”
“正统诺斯替信徒会说南十字和大小麦哲伦星云不归玉皇大帝祂老人家管”,菲利克斯接口,“所以不是普世价值……信仰。”
“种驴他们这一派不一样”,冈萨雷斯补充,“说我们赶上好时候啦,天庭正在开疆拓土,封神榜又开,准备提拔干部。”
“有趣”,裴利岑科评价,“这么说来这帮人主要待在凤爪群岛等着升官发财喽?”
“也不尽然,远西⸺确切说是西北角⸺也有不少”,冈萨雷斯回答,“那边又有阿基戾控又有镁塔利亚⸺就是西美⸺诺斯替信徒扎堆,对了,还有个奇怪的瑞穗。”
“格伦斯坦全是热带雨林,除了木系天赋者之外都不喜欢那里”,菲利克斯补充,“镁塔利亚也这样,名不副实,最奇怪的是阿基戾控,按理说当地土著应该从来没见过南十字和大小麦哲伦星云才对,结果不然。”
“咳,那就扯远了,让诺斯替拥趸操心去吧”,乌呼鲁发现自己插不上话,信息领域超过了归化培训班讲授的常识范围,“报纸上说美泉宫马厩有一匹母马侧卧产仔,小骡驹二十分钟就站起来了呢。”
“马厩……那是能生出耶少爷的神奇所在”,斯米尔诺夫插科打诨,“生出骡子算不得新闻。”
众人哈哈大笑,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看来各位相处融洽吖”,这时有人说话,撞开合页挡板,用手拍开风铃,总之就是很嚣张的进门,原来是身着便装的税吏。
“欢迎光临,请随便坐”,菲利克斯一看又是官人,连忙招呼。
“来碗卤煮菜底”,税吏吩咐,走到吧台另外一边,也是与盖世太保相隔一个空位。
“好嘞”,乌呼鲁痛快的答应下来,然后去门口档口切熟肉⸺也是租户同意的⸺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汤是冷的。”
“没关系,只管切就是了”,税吏不在乎。
“克大人还挺随和”,盖世太保随口称赞。
“那怎么行?这可不是本店的待客之道”,菲利克斯有不同意见,“努鲁,拜托你了。”
斯米尔诺夫点头,从乌呼鲁手中接过碗,端到税吏面前放下的时候已经热气腾腾了。
“想不到斯老板还是火系高手”,盖世太保觉悟和警惕性甚高的赞叹。
“咳,出门在外嘛,最重要四件事”,斯米尔诺夫轻描淡写的回答,“水、火、食物、避难所。”
“不错”,税吏夹了一块肺头吃,早有菲利克斯把挂着「克拉夫丘克」标签的酒瓶拿来满上一杯,“嗞喽一口酒,吧嗒一块肉。”
“克大人习惯喝米酒?”盖世太保差不多吃饱了,有这些土豆垫底,也准备开始喝酒,“先来一扎啤酒,另外加一碟煮花生。”
“好嘞”,乌呼鲁答应下来就去盛花生,“刚煮好的,还热乎着呢。”
“那可不行,顾客点冷菜配合啤酒就是为了解暑”,菲利克斯打了一扎啤酒加了冰块隔着吧台放在裴利岑科面前,“努鲁,又得麻烦你。”
斯米尔诺夫点头,从乌呼鲁手中接过盘子,发功水镇,端到桌上已经冷下来了。
“想不到斯老板还是水系高手”,裴利岑科职业病发作,“全名怎么称呼?”
“努鲁猫猫・拉欧拉耶维奇・斯米尔诺夫”,斯米尔诺夫回答,“这是在罗刹登记的名字,护照和各种文件上都是这个名字。”
“这么说来斯老板还有其它名字喽”,税吏又夹了一截肥肠吃,嘬了一口酒喝,“偷税漏税可不行。”
“就是村里的习惯称呼罢了,没变过什么”,斯米尔诺夫回答,“老乡叫我努鲁猫猫・欧拉欧拉。”
“令尊的名字不一样”,乌呼鲁第一次听见斯米尔诺夫的全名,尤其是父称,“那个‘欧’是怎么来的?”
“正要说这事,我们很少凭空发出舌尖颤音,前面要加个‘欧’,跟蒙古人学的”,斯米尔诺夫解释,“罗刹变成‘斡罗什’就是这个原因。”
“所以登记的时候恢复原状了?”菲利克斯虽然知道斯米尔诺夫的全名,但是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和来龙去脉,现在听着有趣。
“是,但有时候柜员神经过敏,尤其是我们碰上罗刹人接待的时候”,斯米尔诺夫很无奈,“这次就这样,表格替我填上了,不想改,说反正你的名字又没写错,凑合用吧。”
这时冈萨雷斯手边的扎啤喝完了,确切的说是正在仰脖喝最后一口。
“再来一扎?”菲利克斯看见了,殷勤的招呼。
“不,换成那位大人喝的什么米酒,我尝尝”,冈萨雷斯以前没见过税吏,但是从裴利岑科和菲利克斯的反应能看出也是官人。
“您随便挑,一次喝不完可以存在店里,挂上名牌”,菲利克斯一指厨台后面的酒墙,“克大人喝的那种,叫做‘大吟酿’。”
“只是‘吟酿’而已啦,牌子不重要”,税吏听见了就纠正,“另外,叫我老邱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本店不会如此无礼”,菲利克斯连忙说。
“本来家名是‘格拉夫(Graf)丘克’,误会的人多了就换个字母”,克拉夫丘克(Крафчюк)解释,“就像开妓院的那个‘独龙普(Drump)’改名‘特朗普(Trump)’一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菲利克斯听到这么说,当然不会再与顾客顶嘴,于是对冈萨雷斯说,“丘大人喝的那种是市面上销售的,散装的就是村酒,不超过15度。”
“度数再高,酒虫自己就呛死了”,斯米尔诺夫插嘴。
“酒虫?”冈萨雷斯听着新鲜,“不过15度可能有点低,以前喝惯了朗姆酒和龙舌兰酒。”
“尼德兰磨制的镜片可以看见酒虫了,他们称‘酵母’”,菲利克斯解释,“那么推荐烧酒,25度,有米麦芋三种。”
“啤酒是大麦酿的吧?”冈萨雷斯自问自答,然后跟菲利克斯点餐,“那就来瓶芋烧酒吧——不用热,气温够高了。”
“至于么?”裴利岑科看冈萨雷斯小口抿酒龇牙咧嘴倒抽冷气装模做样很是不以为然,“比这还有劲的酒有得是,你去尝尝那些。”
“烈酒要加税,贵得多不划算”,克拉夫丘克从专业角度解释,“自从斯老板来了之后,店里伏特加消耗量也大了许多吖。”
斯米尔诺夫只是笑笑没说话,总不能不打自招说是舒什科维奇(Шушкович)他们喝的吧。
“话说斯老板水火双修,冒险人力市场上一定很抢手吧?”裴利岑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菲利克斯介绍其为「一起修炼“美食道”的冒险伙伴」,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准备问个明白。
“水、火、食物都由他负责”,回答的是菲利克斯,“他是东正教神甫,我赚到了。”
“只在外高加索、中亚和西伯利亚走动过”,斯米尔诺夫谦虚,“话说还从来没从陆路去过欧洲呢。”
“这么说来大将是沾了你的光了?”冈萨雷斯问,对于菲利克斯的作用有些质疑。
“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修炼的是‘美食道’”,斯米尔诺夫连忙说,“大将是有金属系天赋的炼金术士,比较难得。”
“大将刀功了得”,乌呼鲁补充,“另外对于酸碱盐的操控也很出色。”
“是么?”这时门口有人说话,“那倒要见识大将的手艺。”
“对不起,我们还没开始营业……”乌呼鲁刚说了开头,看见来人指着吧台⸺那里坐着三个身着便装的官人⸺就说不下去了。
“来都来了”,菲利克斯叹了口气,“欢迎光临,请随便坐,想吃点什么?”
“能显示大将手艺的东西”,来人看吧台没位置了⸺冈萨雷斯和克拉夫丘克外侧各有一个空位,二人与中间的裴利岑科间隔一个空位⸺就找了张桌子,把椅子从桌上翻下一张,坐下。乌呼鲁连忙过来,把其它椅子翻下来,把桌子擦一擦。
“那就‘六六鸡丁’吧”,菲利克斯好像在自言自语,然后对斯米尔诺夫说,“努鲁,拿三个鸡腿出来。”
斯米尔诺夫答应一声就拉开冰箱冷藏室的门,拿出三个中午刚从冷冻室挪下来的鸡腿。
“你赚到了”,乌呼鲁收拾完对来客说,“煎炒烹炸蒸烤,一共六种方式。”
菲利克斯熟练的拆掉鸡腿的骨头,忽然发功,将三块鸡腿肉切成一厘米见方的肉丁,然后用钎子把边角那些形状不规则的肉块穿成串。
“蒸箱在普通人家就是鸡肋”,裴利岑科看菲利克斯忙活感慨,“在餐馆就用得上。”
“还有烤箱”,乌呼鲁补充,“好厨具,江芝造。”
这时菲利克斯忙完了,各种工序合理分配,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然后摆盘撒佐料。
“除了盐之外就是孜然、胡椒、花椒或藤椒、辣椒、芥末或山葵、咖喱⸺主要是姜黄”,乌呼鲁解说,“一共六种口味。”
这时盘子端上来了,横向是六条不同烹饪方式,纵向是六条不同口味,组成一个方阵。
“能不能摆得花一些?”食客突发奇想,“每行和每列都有各种方式和口味?”
“不能”,菲利克斯回答得很干脆,“这位客人提到的摆法,数学上称为拉丁方,而六阶的拉丁方不存在。”
“唔……知道了”,来人听到是数学上的结论,就没有再纠缠店方⸺纠缠也没用⸺转向裴利岑科,“这位百户大人怎么如此节俭?不过来一起喝几杯么?”
“你认识我?”裴利岑科颇感意外,不过仔细凝视对方就明白了,“原来是同行,怎么称呼?”
“斯塔西百户,在汉堡登录的通用名是宇文巴扎嘿(うもんバザヘ)”,来人说,“裴大人一向公开活动,想不认识也难。”
“怎么回事?”乌呼鲁悄声问菲利克斯,“看他们又像同事又不像。”
“奥地利的特务通称‘血滴子’,正式编制是‘粘杆处’,你们应该都知道”,来人耳朵很尖,听见之后就解释,“普鲁士也有类似机构,叫做‘瓮局’⸺请君入瓮局⸺正式的编制名称是‘斯塔西’。”
“吕贝克弹球、汉堡拍洋画、不来梅拔老弦、鹿特丹跳皮筋、安特卫普扔沙包”,冈萨雷斯感慨,“汉萨五常的特务都是跟维也纳学的吖。”
“洋画是什么?”这次乌呼鲁用正常音量大大方方问。
“瑞穗进口的浮世绘吧?”斯米尔诺夫试探着回答,或者说探讨,“本来是包裹瓷器漆器的印刷品,风格独特就有人模仿了。”
“说对了”,菲利克斯作为汉堡本地人,对这些事情比较了解,“现在小卡片上都是夸张的简笔画,就是跟浮世绘学的。”
“是啊,脑门上画血管青筋最常见,他们叫‘漫符’”,克拉夫丘克接口,“不过有了先例之后,正经浮世绘版画艺术品也按照包装纸交关税,真能钻空子。”
“说起来普鲁士的官爷应该管不到汉堡吧?”乌呼鲁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确实如此,所以我一直穿便装”,宇文大方承认,“不像裴大人,工作日要穿制服。”
“帝国公务员就是倒霉”,裴利岑科抱怨,“纽伦堡那边债务上限又没谈妥,我们就没工资拿,还不能撂挑子放假。”
“在商言商的说,你们当保安的是公司在养”,税吏吃了块油豆腐,嘬了一口酒,又吃了片五花肉,“而我们跑业务的是在养公司。”
“但是没我们保安盯着,公司就被人抢了”,裴利岑科反驳,“暴力永远是最优先的分配原则。”
“确实如此,所以帝国议会的玩家们在摆事实讲道理的同时不会忘掉家家都有掀桌子的能力⸺刚出道的毛头小子愣头青除外⸺所以不会动辄以掀桌子威胁”,税吏又是嗞喽一口酒,“建立不依赖山头的的靠税收支持的常备军,是每个国家现代化正规化的必由之路。”
“裴大人封地在哪里?”冈萨雷斯忽然问,“我的意思是指您名下的一百家军户。”
“罗刹滨海边疆区阿穆尔河畔法兰克福”,裴利岑科回答。
“宇文大人呢?”冈萨雷斯回头问。
“罗刹赤塔州⸺现在是苏维埃边疆区了⸺贝加尔湖畔法兰克福”,宇文回答。
“都是虚衔遥封”,税吏插嘴,“寄禄官而已。”
“我们刘司令就不是,封地在罗刹伏尔加河畔法兰克福”,冈萨雷斯炫耀,“真有一百个战兵名额,部曲率早就超过百分之百。”
“百夫长吖,约等于百户,十分之一的晋升可能性”,宇文随口评论,“确实不如通用军衔更灵活,不过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场合,也没办法。”
“真要是下放地方,百户相当行政村……至少自然村的村长了”,裴利岑科感慨,“千户相当乡长镇长,万户侯……也才县长而已。”
“一个县的财政收入,哪儿能全用来供养贵种”,税吏评论,“教科文卫才是大头,看着不少但全是进账就要拨出去的死钱,动不得,真正的‘官均可支配收入’并不多。”
“还有一招,凑够一千战兵倒逼组织追认千夫长,整编第七十四加强营就差一个了”,冈萨雷斯感慨,“这就是宣传读本上‘再为组织拉出一支队伍来’说的事。”
“那都是肃反时临死前的遗言吧?”宇文直撇嘴,“杀将留兵是火并传统,怎么可能放虎归山再让你联络部曲亲信?”
“三十年战争是一笔烂账”,裴利岑科叹了口气,开始打圆场,“后来征兵只要清白人家子弟了,不能再让地痞流氓泼皮无赖合法持有武器了。”
“说起来刘司令手头只有一百张空白告身,居然都招了老乡,还都能过政审”,税吏感慨,“也难为他在本地凑出八百多人来。”
“不是本地是国内”,冈萨雷斯纠正,“基本上是冒充勃兰登堡人的东普鲁士人,也有冒充波西米亚人的摩拉维亚人。”
“每次人口普查都有这种事,所以众议院不怎么靠谱”,菲利克斯叹了口气,向斯米尔诺夫和乌呼鲁解释,“参议院好点,普通邦国三票,汉堡这样的城邦两票,斯图加特那样的帝国自由城市一票。”
“人口普查吖,摸着法国过河”,裴利岑科感慨,“隔壁是单一制政体,帝国却是个伪装成国家的国际组织。”
“这话说得对”,宇文赞同,“帝国议会几次讨论让摩拉维亚加入帝国或索性与波西米亚合并为捷克王国,下巴总是不同意,而下巴惦记着让斯洛文尼亚加入帝国,别人不同意。”
“大小德意志之争”,税吏一针见血的评论,“其它邦国越来越觉得,留着奥地利就要容忍一堆杂胡野种牛鬼蛇神,那不如把它踢出去。”
“帝国地盘大点没什么不好”,宇文评论,“当然如果像普鲁士那样全德化了更省心。”
“奥地利也没什么不好,下巴胯下都一样”,冈萨雷斯反驳,“城里讲德语就行了,乡下庄园只要当头的几个会讲就行。”
“你知道主公和谋士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税吏忽然问冈萨雷斯。
“钱粮兵骡”,冈萨雷斯回答得很干脆,“刘司令每天拿着红蓝铅笔看地图,念叨最多的就是这些事。”
“原来你知道吖”,税吏感慨,“那么你觉得汉堡这么大地盘,一百人够维持治安么?”
“不够”,冈萨雷斯回答,“我还知道每周都有八百多人吆喝‘谢刘大人发饷’,那一百个有编制的不用。”
“如果不是市议会审核编制时横挑鼻子竖挑眼,你们刘司令早就是千夫长了”,宇文插嘴,“连我这外人都知道,编制内的都是刘里克的亲信,拿着汉堡工资当私兵,请神容易送神难,市委市政府有苦说不出呢。”
“市委市政府?就是刘维尔主教和刘易斯勋爵吧?听说过他俩都有特别代表常驻纽伦堡负责投票”,裴利岑科问,“刘里克不也是汉人吗?怎么跟他俩不对付?”
“自从三次布匿战争之后,非洲陆沉,汉人四散,也分成不同民系啦”,冈萨雷斯表情沉痛的说,“刘里克司令这一支痛感汉人孱弱,费拉不堪,要从内欧进口武德加以注入呢。”
“市委书记刘维尔主教还是法国重商主义做派,总说不能输给天主教徒”,税吏叹了口气,“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租不如租不着⸺剥削有理就是口头禅。”
“市长刘易斯勋爵的口头禅就是‘先当三百年殖民地再说’”,菲利克斯也叹了口气,“骂我们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不讲政治不懂规矩不守纪律。”
“你在市政府干过?”乌呼鲁问。
“没有”,菲利克斯解释,“个体工商户开会,市长过来讲话。”
“总体来说,北德比南德更活泼一些”,斯米尔诺夫回忆个人所见所闻,“不怎么排外。”
“不如说‘犀邦’‘鲸邦’比较准确”,菲利克斯纠正,“信奉新教的邦国,与天主教各邦,在帝国议会里面拉帮结派,分别用简笔画的犀牛和鲸鱼作为标志。”
“犀鲸党争,略有耳闻”,斯米尔诺夫若有所思,“走街串巷的时候听说天主教座堂要重建了。”
“本来北德就有许多天主教徒,当时市委决定一边倒而已”,菲利克斯接口,“同理可证,南德一堆对梵蒂冈不满的人,也会有个发泄的渠道,具体信谁另说,宗教自由在所难免,如同尼德兰那样。”
“菲老板,您家订的招牌到了”,这时门口有人说话。
“辛苦了”,菲利克斯连忙迎出去,“挂起来吧。”
“雇工两人,个体工商户的极限”,税吏看乌呼鲁和斯米尔诺夫都出去帮忙,职业病发作,“再多就按照企业纳税了。”
“菲老板,您家改名了?”裴利岑科问。
“没有,还叫‘铁芯(Fewick)’,执照没换”,菲利克斯回答,“法人代表还是我,商名还叫‘小铁(Fechen)’。”
这时木匾招牌挂起来了,就在大门的正上方,旁边就是原来的与墙壁垂直的浮雕着倾斜的桦木杯和泡沫的铁旗状招牌,匾上从右往左三个大字:劉雉彘。
几位官人都出门看了一眼招牌再回来。
“从右往左写吖”,宇文嘟囔,“就像色目字一样。”
“汉字传统书写顺序只有一种⸺从上到下从右到左⸺就像竹简上那样”,冈萨雷斯谆谆教导,“牌匾之类是每行一个字的特殊情况。”
“可以注意左下角的落款,小字是从上到下还是从右到左”,菲利克斯补充,“汉字牌匾是前者⸺就像条幅那样⸺色目牌匾是后者。”
宇文又出去看了一眼再回来。
“说起来这牌匾是说鸡肉和猪肉吧?”税吏问,“想必是有些典故。”
“是啊”,菲利克斯叹气,“市政府力推‘北部骡德’连锁店,别人注册都不能出现‘北部’字眼。”
“还有从洛林梅斯来的‘骡菊烤肠’,也是连锁店”,乌呼鲁补充,“说一千丈内不能出现友商竞品,进店搜查过,还有巡捕撑腰。”
“来了才知道,汉堡没有‘汉堡烤肠’,只有‘刘大盘’‘刘小盘’”,斯米尔诺夫补充,“市面上的‘汉堡烤肠’店都是洛林梅斯人开的,整个帝国都这样。”
“汉堡虽然不是专门的渔港,但也有专门的鱼市”,裴利岑科问,“上次来就奇怪,为啥店里不卖水产品。”
“因为没给公会交保护费,买不到新鲜的渔获,撑死了有罐头,还是其它商店买的”,菲利克斯叹气,“要不是靠上了公会另一派,连鸡肉和猪肉都没有。”
“圣劳伦斯公会吧?以前没想过厨子有这么大能量”,裴利岑科感慨,“那牛羊肉呢?”
“色目人总有自己的渠道”,菲利克斯回答,“随着渎圣同盟条约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土耳其与帝国关系也越来越近,这条渠道越来越稳固。”
“一亩草场能养一头牛,但是可以养二十只羊”,斯米尔诺夫谈起畜牧业话题,“一头牛能出肉五百磅,算上下水五百斤,一只羊出肉五十磅,算上下水五十斤。”
“这么说来亩产五百斤牛肉或一千斤羊肉”,税吏对数字很敏感,“羊毛还能用于纺织,这么说来养羊更划算。”
“恰恰相反,牧民都在‘增牛减羊’,不知道为什么”,乌呼鲁纠正,“市面上也是牛肉居多,就是贵,店里卖得不多。”
“羊肉便宜点,但不如鸡肉猪肉更便宜,卖得不好”,菲利克斯补充,“当然不能是‘西德良种猪’和‘高第良将鸡’。”
“这边养猪场都从尼德兰进口种猪精液,否则产量上不去”,斯米尔诺夫解释,“帝国食药监局已经禁止翻垃圾堆鬃毛甚长的‘瘦肉型猪’上市啦。”
“鸡肉也差不多,市面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乌呼鲁补充,“除了营养之外,口感更是差别甚大,就像‘好米’‘鸡米’那么明显。”
“你给他俩开多少工资?”税吏忽然问菲利克斯,“这俩伙计挺给力吖。”
“年功序列平均值,丘大人您应该知道”,菲利克斯回答,“努鲁吃点亏,乌呼鲁占点便宜。”
“恕我直言⸺我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了⸺港口的生意也就这样”,税吏说,“印象里实行年功序列的都是历史悠久的老店,原则上终身雇佣并且真有员工干到退休,个体工商户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没有实行年功序列,只是用平均值这个数字”,菲利克斯解释,“他俩都知道,干到地老天荒也是这么多钱。”
“那还可以,你能按时足额缴税就行”,税吏继续嗞喽一口酒吧嗒一块肉,“门口的俩档口也是公会介绍的吧?不是水产品……一起算在你的店里。”
“平均值到底是多少啊?”冈萨雷斯忍不住问,“都在打哑谜。”
“每周俩个杜卡特”,斯米尔诺夫看菲利克斯点头同意,就透露了商业机密,“年中无休。”
“操”,冈萨雷斯骂。
“操”,宇文骂。
“操”,裴利岑科骂。
“几位大人收入如何吖?”税吏问。
“城邦机密”,冈萨雷斯回答。
“王国机密”,宇文回答。
“帝国机密”,裴利岑科回答。
“看来不如,年功序列都是大企业老伙计才有的待遇”,税吏得意的喝酒吃肉,“一般多少岁月薪多少克黄金,多了算有本事,少了算能力不足。”
“色目人按照朔望月发薪”,菲利克斯补充,“阿拉伯人在新月,希伯来人在满月。”
“你不是已经不当色目人了么?”税吏问菲利克斯。
“我是不当了,但家里没变”,菲利克斯回答,“尤其账房,通融不了,不到满月支不出钱来。”
“这样啊”,税吏点头,忽然问斯米尔诺夫,“刚才你说每周……两个杜卡特?”
“是啊,日薪一克黄金呢”,斯米尔诺夫回答。
“那刚才听错了,也是我想当然了”,税吏承认失误,“要是十五岁学徒⸺就像其它馆子那样⸺的平均值还算合理。”
“我明白您的意思,按照三十岁⸺确切说是二十九点五岁⸺中坚开支是我的意思”,菲利克斯回答,“两个帮厨岗位确实不值,但他俩值。”
“我明白你的意思”,税吏说,“兼职的事情不归我管,在你这里开支就要代扣各种税费。”
“话说真的那么巧吗?”冈萨雷斯问,“三十岁中坚身价日薪一克黄金?”
“如果不是克(gram)而是其它单位‘戈柯喝’什么的,市面上各种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会有微调”,税吏解释,“黄金产量也会微调,中坚的定义也会从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重新找,最后还会形成类似的巧合。”
“刚才你说什么大盘小盘来着?”这时宇文用叉子戳着鸡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看情况有点意犹未尽。
“啊,汉堡烤肠,在汉堡本地的名称”,乌呼鲁招呼,“所谓‘刘小盘’就是各种香肠拼盘,至少也要有图林根香肠、纽伦堡香肠、慕尼黑香肠、维也纳香肠四种。”
“就像‘普鲁士杀猪菜’至少也要有酸菜血肠五花肉这三种一样,另加另说”,宇文点头,“那你们店呢?大盘呢?”
“我们店的‘刘小盘’有十几种香肠,除了猪肉之外,鸡肉鱼肉以及下水的肠都有,常客还能定制,自家灌好再烤”,乌呼鲁很殷勤,“至于‘刘大盘’,小盘有的它都有,除此之外还有现烤的鲜肉。”
“哦?”宇文立刻感兴趣了,“说来听听?”
“烧鸟⸺就是烤鸡⸺有五串,鸡肉、鸡皮、鸡肝、鸡胗、鸡心各一串”,斯米尔诺夫接口介绍,看来平时负责,“蔬菜五串⸺葱段和蒜瓣、圆葱片和柿子椒片、茄丁和胡萝卜丁白萝卜丁、白菜和紫甘蓝、菜花和绿菜花⸺可以改。”
“还有铁板培根⸺就是五花肉⸺切成薄片”,菲利克斯接口介绍,“还有两大勺鹌鹑蛋,变蛋和卤蛋各有几个。”
“铁板鱿鱼有没有?”宇文提问,“还有生蚝扇贝什么的。”
“有,只不过是罐头”,菲利克斯叹气,“没有变质,味道还可以,只不过和‘鲜’扯不上关系了。”
“那也行,就这个‘刘大盘’了,加上海鲜……罐头”,宇文舔舔嘴唇。
“你就一个人?”裴利岑科听着口水都出来了,“吃得完么?尤其刚才三个手铳腿得一斤多肉吧?”
“吃不了我打包”,宇文看乌呼鲁端出一人合抱的盘子有点后悔,但还是嘴硬,“对了,店里收银元券么?”
众人定睛一看,宇文双手用拇指食指捏着一张钞票的两个上角,正面最上方是「闪宫储备银行」字样,靠右是「銀壹兩」三个汉字,下面是「=31.25g」字样,汉字左侧是阿拉伯文、希伯来文、叙利亚文、提菲纳文四种文字,都是从右往左写。
“收,只要找零的金圆券你也收”,菲利克斯回答。
众人再定睛一看。菲利克斯也捏着一张钞票,上方「汉堡储备银行」,左侧「金壹克」「=1000mg」,正中则是格鲁吉亚文、亚美尼亚文、阿姆哈拉文、提菲纳文,都是从左往右写。
“这个第四种文字是同一种吗?只是书写顺序不同?”税吏眼尖,“另外为什么不来梅的银行券上用汉字?”
“提菲纳文确实没规定书写方向⸺颇有古风⸺方尖碑之类场合还能从下往上写”,菲利克斯拎着钞票解释,“不来梅新设立的机构直接叫‘闪宫’,既存机构改名比较困难,用汉字是为了装饰,竖着写的文字不多。”
众人再看,果然觉得银元券上面的汉字比较小,与四种色目文字相映成趣。
“话说在外地能取出黄金么?”宇文问,“回程路过吕贝克,在那里能取就行。”
“你相信手里的银元券就能相信大将手里的金圆券”,冈萨雷斯说,“汉堡的信誉总比不来梅强,至少也是半斤八两。”
“怎么回事?”正在加热香肠的乌呼鲁悄声问斯米尔诺夫。
“好像汉堡和不来梅都发赎罪券了”,正在烤串的斯米尔诺夫回答。
“这事我知道”,裴利岑科说,“吕贝克负责维持金银比价,被挤兑两次。”
“第一次听说过,亚希莫夫银矿过来换黄金,被吕贝克轻松吃下来了”,税吏接口,“第二次是最近吧?还没来及听说。”
“是最近,萨格勒布再来一次”,裴利岑科点头,“真不知道哪儿弄到的那么多白银,吕贝克自己吃不掉,动员其它汉萨加盟城市的储备才搞定。”
“然后勒令所有汉萨城市建立储备了?”冈萨雷斯问。
“仅限较大的市”,裴利岑科回答,“汉堡、不来梅是城邦,直接就建立了,多特蒙德、杜伊斯堡、斯图加特之类计划单列市还需要邦里走一道手续。”
“下巴到底想干什么?都知道是美泉宫捣鬼”,宇文作为普鲁士特务,对奥地利没有好话,“第一次调动波西米亚资源还能说是帝国内部事务,第二次明显是引狼入室了。”
“把六千多种硬币统一为四种是吕贝克的功劳,下巴惦记着进一步统一为两种”,税吏接口,“最近在力推德元⸺规定了含金量的银币⸺沿用芬尼⸺规定了含金量的铜币。”
“话说同样是金银币,吕贝克出品的和其它来源的有什么不同?”斯米尔诺夫问,“手头至少两种杜卡特,以及格罗索。”
“简单说,吕贝克铸造的硬币有边缘轮廓锯齿,掺了山铜硬得多”,菲利克斯回答,“威尼斯的杜卡特⸺以及其他人铸造的⸺是三点五克纯金,吕贝克版是24K金,掺了山铜,亚希莫夫的格罗索是三点八克925银,吕贝克版也一样,只不过杂质不是铜而是山铜。”
“牡蛎是蒜蓉的不辣,扇贝是蒜蓉微辣,鱿鱼板和鱿鱼须都是麻辣”,乌呼鲁这时热好香肠了,从烤箱里掏出来摆盘,然后从冰箱冷藏室取出坛坛罐罐,“都是熟肉,味道改不了。”
“啊,没关系,就这么热吧”,宇文连忙回答,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听说过吕贝克的商店普及自动收款机了,利用山铜识别的技术独一份。”
“当初吃施瓦本绝户的时候,别人都要土地房产,就吕贝克接了一大批匠户”,菲利克斯叹气,“当时都在笑话他,谁想一代人就发达起来了。”
“听说过吕贝克是汉萨银行和汉萨铸币局的总部所在地”,宇文点头,“汉萨议会和两高坐落在那里不仅仅是因为他资格老。”
“汉堡的金圆券,以及你手里的银元券,都是吕贝克代工印刷的”,菲利克斯叹气,“别人的防伪技术做不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