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179〕

尼采《偶像的黄昏・格言与箭》№24

为了寻求开端,人变成了螃蟹。历史学家向后看:最终他也就相信后面的东西了。

卡壳世界The Kock World作文composition

“您的名字?”坐在「国际・汉吕布(HãLüBhãlʏb)到着」牌子下面的柜员公式化的问。

“敏敏吞・哩格儿楞・台台令台以台台・咚锵咚锵戚咚锵”,站在柜台前等待通关的旅客回答,“一般称呼‘戚咚锵’就可以了。”

“戚……TCH吖,德语没有但按照正字法能拼出来”,柜员又看了一遍申请表,用红铅笔画了几个圈,“拼写要改过来。”

“为啥?”戚咚锵以为遭遇故意为难需要打点,“在汉堡字母Q用得挺好的。”

“在汉堡你们经常碰上德意志(Deutschdɔʏʧ)和独奇(Dutchduʨ)的区别么?”柜员反问,“入乡随俗,这里是不来梅……港(havenhafen)。”

“这和港口有什么关系?”戚咚锵不解,“当然我是头一次离开汉堡出远门,不清楚拼写随地更改的规矩。”

“归化人把自己当原住民了吧?”柜员讽刺,“当然我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行业准则不允许⸺你看看这个,念出来试试。”

戚咚锵接过一张厚纸,两面刷了清漆,边角贴了布条,看上去很结实应该经常使用。

“任市帖(Zhenschtyeʒenʃtje)、甄试贴(Jhenschtïeʤenʃtje)”,戚咚锵念到,“这个……拿不准。”

“耿世铁(Ghenschtÿgenʃtje),这个是意大利人”,柜员知道纸上内容,“按照德语正字法登录时担心英国人法国人念错特意改了点拼写……继续!”

“范式刚(Fan-)、樊史纲(Phan-)、万氏钢(Wan-)”,戚咚锵接着念,“这个……又拿不准了。”

“班试岗(Van-),这个是西班牙人”,柜员接口,“从圭亚那撤回来,发现荷兰已经独立,自家宅子毁于战火,于是到不来梅投亲靠友。”

“那为啥不改成字母B开头?”戚咚锵还有点常识,“发音规则一样啊。”

“担心邮局索引乱了投递不到”,柜员从身后同事手中接过档案袋,“你在汉堡的登录材料,查找需要一点时间,陪你啰嗦不是吃饱了撑的。”

“自己念一遍申报材料的伟大光荣正确性我已经知道了”,戚咚锵质疑,“但是改变拼写⸺汉堡也没变,否则你们还找不到⸺的必要性还不是很理解。”

“因为汉堡和不来梅都是城邦,使你产生了换个城市就要换一套规矩的错觉”,柜员解释,“你能理解柯尼斯堡和布拉格之间公文走外交途径⸺虽然事情可能是柏林和维也纳在谈⸺就行,俩王国和俩城邦在帝国议会看来没区别。”

“就是说汉堡签发的证件你们不认呗”,戚咚锵尽量简化局面便于自己理解。

“帝国护照才通用⸺估计你还没有⸺外国人居留许可要在入境时更换,你下次再来就可以直接用了”,柜员还是很耐心,“你看,同样是Q字头,人家‘蒯大寨(Queidajheikwaidaʤai)’就符合德语正字法,不用换,而你不行⸺对了,现在这个拼写要填在‘曾用名’一栏,找不到的时候参考,再找。”

“知道了”,戚咚锵不废话了,伸手准备拿回表格修改。

“别急,没查完呢”,柜员耐心充沛,“你的民族是……噼里啪啦乒乓啪砰?”

“是。”

“可是你在汉堡登录的是‘稀里哗啦哼夯哈哄’吖?!”

“啊,这个,其实本来的发音很复杂,一边吸气一边吧唧嘴同时颤动舌头⸺你们的语言学家肯定有记载⸺我也发不出来”,戚咚锵开始圆谎,“所以只能就近找近似的音⸺否则你们也记不下来⸺在汉堡用擦音在这里用塞音而已,这也是环境影响,你听:汉~~~堡,不~~~来梅……”

“确实如此,元音相同”,柜员点头,忽然停住,用红铅笔在「哗」字上画圈,“这里有一处不同,是你误用了合拗音么?”

“啊,不是,在这里填报的时候一时嘴懒念了懒音,一时手滑记了下来”,戚咚锵没想到柜员如此较真,“不是‘啪’而是‘普瓦’才对。”

“原来如此,也能解释通”,柜员点头,“顺便告诉你,安特卫普对于‘国际德语’有个小贡献:法国船见多了,设定ëi=oi=wa,还振振有词说本来就有äu=eu=ɔʏ。”

“安特卫普?我想起了一个人,经他手寄来的信件都有个特点”,戚咚锵忽然想起了什么,“凡是元音字母,没点的一律加点。”

“就是他,一个在鹅国留学的鹰国人,在安特卫普待了十几年,又做买卖又带徒弟,在当地很有威望”,柜员发现戚咚锵对于此事略有所知并非鸡同鸭讲,很是欣慰,“变音狂,有时还是省音狂,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别人照猫画虎,竟成为城市风格。”

“不会吧?就这么堂而皇之进入语言规范了?”戚咚锵不敢相信,“一个人,一座城。”

“只是惯例而已,低地德语还没有规范,只是在汉萨同盟中通用”,柜员感慨,“伦敦的‘钓鱼痴(Dëutschdjɔʏʧ)商栈’和‘挑鱼屯(Tëutöntjɔʏtœn)会馆’都一样。”

“把海因莱因写成‘幻卵(Hëinlëinhwãlwã)’也还罢了”,戚咚锵开始抱怨,“叶字头(ЕŸ,Ye)和姚字头(ЁЁ,Yo)转写过来才麻烦。”

“你在邮局干过?”柜员很诧异,“那应该知道索引的事吖?”

“只是‘最后一里地’投递罢了,碰上过查无此人或投错了的情况”,戚咚锵解释,“当然现在已经不干了。”

“那么继续”,柜员低头看表,“你在汉堡的通用名是‘银钹卫门ギンボえもん’?”

“是。”

“就听说过‘銅鑼衛門ドラえもん’。”

铜锣ドラ那是抽象的童话人物,始终代表了青铜时代的铜色人种⸺比如埃及的科普特人”,戚咚锵解释,“金铙キンノ银钹ギンボ铁镲テツア也一样。”

“看您这肤色⸺我没有嘲笑的意思⸺也应该姓铁镲才对。”,柜员质疑,“欧洲这边全是白人。”

“老板的家名是‘银钹(Ghimbogimbo)’⸺现在看来应该略微修改拼写⸺直接注册了,如同家丁那样赐姓”,戚咚锵解释,“正如您所说,欧洲全是银色人种⸺老板家名选用汉字时有个巧合⸺远东才有黄金时代的金色人种遗存。”

“很新鲜的理论,比我们‘白-有色’二分法听上去更令绝对平均主义者舒服点”,柜员评价,“想必你在工作中经常受到鼓励吧?”

“是啊”,戚咚锵点头,“老板总是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

“那你为啥不干了呢?”

“老板弄了本远东菜谱,里面的夷葱狄姜戎蒜蛮椒都翻译成柏柏尔(Berberbə:bə:)特产”,戚咚锵的语气很无奈,“老板信以为真去摩洛哥进货,啥也没找到,破产了。”

“葱姜蒜椒我知道,夷狄戎蛮是啥?”

“从克拉科夫到安特卫普,从哥本哈根到萨格勒布。”

“懂了。”

然后一阵沉默,柜员沉默的查看表格,戚咚锵沉默的等待。

“你为啥选择了‘卫门’这个名字?”柜员忽然问,“你并没有从事站岗放哨相关工作吖?”

“啊,是这样,我原来曾在一天早上于村口张望,忽然后脑一疼眼前一黑,再醒来已经在贩奴船上了”,戚咚锵回忆,“昏倒之前听到的若干音节,多方询问后获知是英语:零级裸奔也敢堵门?”

“这么说来你是碰上了整个村子连锅端的捕奴队了,多半就是英国皇家擒生军”,柜员说,“不过你既然能在汉堡落地,应该是通过了帝国认证,觉醒能力没有?”

“有,领航员(pilotpailət)”,戚咚锵回答,“在海上不会迷路,并且能自动识别暗礁。”

“那你应该去南洋群岛大显身手,虽然贴着海岸也能到巴拿鹿角”,柜员恭维,“北海这边还是风平浪静了点。”

“等机会吧”,戚咚锵客套,“现在先在不来梅落地再说。”

“那我没啥问题了,毕竟在汉堡登录过,除了拼写之外不用改”,柜员表示没啥事了,“一会儿到旁边窗口领卡片,服务区有汇盛〘港城〙银行(Haven Stadt Bank)据点可以兑换货币,饿了去堡妃(Burger Queen)快餐。”

戚咚锵走到路边长椅上坐下。不来梅港基本上是个综合保税区,只要不通关,可以尽情的「三来一补」,于是为这些新时代买办提供融资的钱庄应运而生。大部分都是老牌金融机构于本地开设支行,从港口钱庄起家却把生意做到本土去的,这家汇盛银行算一个。

不一会儿卡片做好,随着窗口的招呼,戚咚锵起身走过去,却被告知必须选一拨色目太君投靠。

“正如汉堡给老外分配汉字一样,收了钱就要办事”,柜员解释,“同样是老外的待遇,本地人不用。”

戚咚锵在货比四家之后,选了「黑帽回回」投靠。最起码没那么多事,北德也不缺异端。

饿了,走进堡妃快餐门脸,却看见两张熟脸。

“怎么又是你俩?汉堡的生意放着不管,跑这儿来啦?”戚咚锵心直口快,“不,不是你俩。”

“汉堡那俩是郑巴耶夫和梁赞斯基。”

“你俩呢?”

“郑巴斯基和梁赞诺夫。”

“同一条流水线上下来的吧?”戚咚锵顺口搭茬,“服饰、发型,甚至胡子都一模一样。”

“确切的说是两条,脸厚嘴欠的上逗哏培训班”,郑巴斯基解释,“实习出头了并且心黑嘴损的再上捧哏培训班。”

“你说太多了”,梁赞诺夫给了郑巴斯基一肘。

“对不起”,郑巴斯基道歉。

“能再念一遍那个台词么?”戚咚锵问。

“有錢是真的能為所欲為的”,郑巴斯基说。

“就是就是”,梁赞诺夫随声附和。

“蛙蛤蛤蛤”,三人手抚后脑勺,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位客官(officer),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郑巴斯基收敛笑容,开始招揽生意。

“我吃面”,戚咚锵脱口而出。

“本店不提供旧桶泡菜蛇肉面,客官请自便”,梁赞诺夫补充。

“蛙蛤蛤蛤”,三人手抚后脑勺,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位客官是打包还是堂食?”郑巴斯基认真问。

“堂食吧,反正没啥事”,戚咚锵随口回答。

“我倒是建议您打包到船上吃”,梁赞诺夫认真说,“否则万一错过这班轮渡只能等下午了。”

“可是打包不能带走饮料杯”,郑巴斯基迅速摆满餐盘,又掏出纸袋准备装。

“这好办”,戚咚锵抓起杯子咕咚咕咚几口一饮而尽,然后掏出一枚汉萨银盾塞入收银机,把吐出来的零钱收好。

“欢迎下次光临”,两人看戚咚锵抓起纸袋,公式化的道别。

“对了,如果下午的轮渡也都错过了”,戚咚锵忽然问,“咋办?”

“服务区有旅馆”,郑巴斯基回答。

“推荐セムプファルツ八番娼館,对单身男客很友好”,梁赞诺夫补充,“建筑漆成金色,老板也是一头金发,唤作‘独龙谱(Drump)’。”

“知道了,多谢”,戚咚锵推门出店,本来没打算在港口过夜,只是有备无患顺口问一句。

旁边就是「驻骡店(MülëStöp)」门脸,标志是个伪三维视角的骰子,六点那面向上,四点那面向前。戚咚锵看着招牌上面明显不符合正字法的变音符号,叹了口气。

门口就兜售船票,只有从港区到城区一种。戚咚锵掏钱买了票,在一张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时之上的四个名字引起了注意,都很长以至于写了两行,后面其他项目没那么长,于是四片空白很显眼:

笔迹相同,应该是同一个人签了四条记录⸺有一条画风不对?

不深究了,戚咚锵拿着船票直奔码头,登船,在船尾找了个位置坐下,对面是四个身着褐色长袍的家伙,分别戴着红、蓝、白、黑色帽子。其中红黑两色帽子在前额处有个突出部,分别放置镰刀榔头和凯尔特十字符号。

戚咚锵猜测对面就是登记表上四个名字很长的家伙,但是对不上号。无法搭话的情况下,先吃东西吧。汉堡包个头很大,但戚咚锵的嘴也不小,几口就吃掉了,然后又是几口吃掉鸡块,最后慢慢吃薯条。

“轰隆米奇轰隆莫娃轰隆森,轰隆丽舍轰隆木瓦轰隆熊,轰隆贝格轰隆里希轰隆曼,轰隆伯里轰隆福德轰隆屯,轰隆美斯库轰隆布里奇”,船尾的船老大正在转动曲柄摇杆,嘴里念念有词,“伦敦巴黎莫斯科,轰隆变!”

引擎突突突的发动了,岸上店里的伙计听见响声,收拾好东西关上店门,走向码头。

“老夫轰隆三都主(Santos),年轻时在泰晤士河和塞纳河都跑过单帮”,船老大看戚咚锵盯着自己看,主动搭话,“那伙计是徒弟轰隆吕比须(Lopez),莫斯科河制霸的丰功伟绩就留给他了。”

未完待续

脚疏兼尾疏

未完待续


2025.1.7